許多年以前有壹位皇帝，他非常喜歡穿好看的新衣服。他為了要穿得漂亮，把所有的錢
都花到衣服上去了，他壹點也不關心他的軍隊，也不喜歡去看戲。除非是為了炫耀壹下新衣
服，他也不喜歡乘著馬車逛公園。他每天每個鐘頭要換壹套新衣服。人們提到皇帝時總是說
：“皇上在會議室裏。”但是人們壹提到他時，總是說：“皇上在更衣室裏。”
在他住的那個大城市裏，生活很輕松，很愉快。每天有許多外國人到來。有壹天來了兩
個騙子。他們說他們是織工。他們說，他們能織出誰也想象不到的最美麗的布。這種布的色
彩和圖案不僅是非常好看，而且用它縫出來的衣服還有壹種奇異的作用，那就是凡是不稱職
的人或者愚蠢的人，都看不見這衣服。
“那正是我最喜歡的衣服！”皇帝心裏想。“我穿了這樣的衣服，就可以看出我的王國
裏哪些人不稱職；我就可以辨別出哪些人是聰明人，哪些人是傻子。是的，我要叫他們馬上
織出這樣的布來！”他付了許多現款給這兩個騙子，叫他們馬上開始工作。
他們擺出兩架織機來，裝做是在工作的樣子，可是他們的織機上什麽東西也沒有。他們
接二連三地請求皇帝發壹些最好的生絲和金子給他們。他們把這些東西都裝進自己的腰包，
卻假裝在那兩架空空的織機上忙碌地工作，壹直忙到深夜。
“我很想知道他們織布究竟織得怎樣了，”皇帝想。不過，他立刻就想起了愚蠢的人或
不稱職的人是看不見這布的。他心裏的確感到有些不大自在。他相信他自己是用不著害怕的
。雖然如此，他還是覺得先派壹個人去看看比較妥當。全城的人都聽說過這種布料有壹種奇
異的力量，所以大家都很想趁這機會來測驗壹下，看看他們的鄰人究竟有多笨，有多傻。
“我要派誠實的老部長到織工那兒去看看，”皇帝想。“只有他能看出這布料是個什麽
樣子，因為他這個人很有頭腦，而且誰也不像他那樣稱職。”
因此這位善良的老部長就到那兩個騙子的工作地點去。他們正在空空的織機上忙忙碌碌
地工作著。
“這是怎麽壹回事兒？”老部長想，把眼睛睜得有碗口那麽大。
“我什麽東西也沒有看見！”但是他不敢把這句話說出來。
那兩個騙子請求他走近壹點，同時問他，布的花紋是不是很美麗，色彩是不是很漂亮。
他們指著那兩架空空的織機。
這位可憐的老大臣的眼睛越睜越大，可是他還是看不見什麽東西，因為的確沒有什麽東
西可看。
“我的老天爺！”他想。“難道我是壹個愚蠢的人嗎？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自己。我決
不能讓人知道這件事。難道我不稱職嗎？——不成；我決不能讓人知道我看不見布料。”
“哎，您壹點意見也沒有嗎？”壹個正在織布的織工說。
“啊，美極了！真是美妙極了！”老大臣說。他戴著眼鏡仔細地看。“多麽美的花紋！
多麽美的色彩！是的，我將要呈報皇上說我對於這布感到非常滿意。”
“嗯，我們聽到您的話真高興，”兩個織工壹起說。他們把這些稀有的色彩和花紋描述
了壹番，還加上些名詞兒。這位老大臣註意地聽著，以便回到皇帝那裏去時，可以照樣背得
出來。事實上他也就這樣辦了。
這兩個騙子又要了很多的錢，更多的絲和金子，他們說這是為了織布的需要。他們把這
些東西全裝進腰包裏，連壹根線也沒有放到織機上去。不過他們還是繼續在空空的機架上工
作。
過了不久，皇帝派了另壹位誠實的官員去看看，布是不是很快就可以織好。他的運氣並
不比頭壹位大臣的好：他看了又看，但是那兩架空空的織機上什麽也沒有，他什麽東西也看
不出來。
“您看這段布美不美？”兩個騙子問。他們指著壹些美麗的花紋，並且作了壹些解釋。
事實上什麽花紋也沒有。
“我並不愚蠢！”這位官員想。“這大概是因為我不配擔當現在這樣好的官職吧？這也
真夠滑稽，但是我決不能讓人看出來！”因此他就把他完全沒有看見的布稱贊了壹番，同時
對他們說，他非常喜歡這些美麗的顏色和巧妙的花紋。“是的，那真是太美了，”他回去對
皇帝說。
城裏所有的人都在談論這美麗的布料。
當這布還在織的時候，皇帝就很想親自去看壹次。他選了壹群特別圈定的隨員——其中
包括已經去看過的那兩位誠實的大臣。這樣，他就到那兩個狡猾的騙子住的地方去。這兩個
家夥正以全副精神織布，但是壹根線的影子也看不見。“您看這不漂亮嗎？”那兩位誠實的
官員說。“陛下請看，多麽美麗的花紋！多麽美麗的色彩！”他們指著那架空空的織機，因
為他們以為別人壹定會看得見布料的。
“這是怎麽壹回事兒呢？”皇帝心裏想。“我什麽也沒有看見！這真是荒唐！難道我是
壹個愚蠢的人嗎？難道我不配做皇帝嗎？這真是我從來沒有碰見過的壹件最可怕的事情。”
“啊，它真是美極了！”皇帝說。“我表示十二分地滿意！”
於是他點頭表示滿意。他裝做很仔細地看著織機的樣子，因為他不願意說出他什麽也沒
有看見。跟他來的全體隨員也仔細地看了又看，可是他們也沒有看出更多的東西。不過，他
們也照著皇帝的話說：“啊，真是美極了！”他們建議皇帝用這種新奇的、美麗的布料做成
衣服，穿上這衣服親自去參加快要舉行的遊行大典。“真美麗！真精致！真是好極了！”每
人都隨聲附和著。每人都有說不出的快樂。皇帝賜給騙子每人壹個爵士的頭銜和壹枚可以掛
在紐扣洞上的勛章；並且還封他們為“禦聘織師”。
第二天早晨遊行大典就要舉行了。在頭天晚上，這兩個騙子整夜不睡，點起16支蠟燭
。妳可以看到他們是在趕夜工，要完成皇帝的新衣。他們裝做把布料從織機上取下來。他們
用兩把大剪刀在空中裁了壹陣子，同時又用沒有穿線的針縫了壹通。最後，他們齊聲說：“
請看！新衣服縫好了！”
皇帝帶著他的壹群最高貴的騎士們親自到來了。這兩個騙子每人舉起壹只手，好像他們
拿著壹件什麽東西似的。他們說：“請看吧，這是褲子，這是袍子！這是外衣！”等等。“
這衣服輕柔得像蜘蛛網壹樣：穿著它的人會覺得好像身上沒有什麽東西似的——這也正是這
衣服的妙處。”
“壹點也不錯，”所有的騎士們都說。可是他們什麽也沒有看見，因為實際上什麽東西
也沒有。
“現在請皇上脫下衣服，”兩個騙子說，“我們要在這個大鏡子面前為陛下換上新衣。
皇帝把身上的衣服統統都脫光了。這兩個騙子裝做把他們剛才縫好的新衣服壹件壹件地
交給他。他們在他的腰圍那兒弄了壹陣子，好像是系上壹件什麽東西似的：這就是後裾（註
：後裾（Slaebet）就是拖在禮服後面的很長的壹塊布；它是封建時代歐洲貴族的壹
種裝束。）。皇帝在鏡子面前轉了轉身子，扭了扭腰肢。
“上帝，這衣服多麽合身啊！式樣裁得多麽好看啊！”大家都說。“多麽美的花紋！多
麽美的色彩！這真是壹套貴重的衣服！”
“大家已經在外面把華蓋準備好了，只等陛下壹出去，就可撐起來去遊行！”典禮官說。
“對，我已經穿好了，”皇帝說，“這衣服合我的身麽？”於是他又在鏡子面前把身子
轉動了壹下，因為他要叫大家看出他在認真地欣賞他美麗的服裝。那些將要托著後裾的內臣
們，都把手在地上東摸西摸，好像他們真的在拾其後裾似的。他們開步走，手中托著空氣—
—他們不敢讓人瞧出他們實在什麽東西也沒有看見。
這麽著，皇帝就在那個富麗的華蓋下遊行起來了。站在街上和窗子裏的人都說：“乖乖
，皇上的新裝真是漂亮！他上衣下面的後裾是多麽美麗！衣服多麽合身！”誰也不願意讓人
知道自己看不見什麽東西，因為這樣就會暴露自己不稱職，或是太愚蠢。皇帝所有的衣服從
來沒有得到這樣普遍的稱贊。
“可是他什麽衣服也沒有穿呀！”壹個小孩子最後叫出聲來。
“上帝喲，妳聽這個天真的聲音！”爸爸說。於是大家把這孩子講的話私自低聲地傳播
開來。
“他並沒有穿什麽衣服！有壹個小孩子說他並沒有穿什麽衣服呀！”
“他實在是沒有穿什麽衣服呀！”最後所有的老百姓都說。
皇帝有點兒發抖，因為他似乎覺得老百姓所講的話是對的。不過他自己心裏卻這樣想：
“我必須把這遊行大典舉行完畢。”因此他擺出壹副更驕傲的神氣，他的內臣們跟在他後面
走，手中托著壹個並不存在的後裾。
（183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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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故事寫於1837年，和同年寫的另壹起童話《海的女兒》合成壹本小集子出版。
這時安徒生只有32歲，也就是他開始創作童話後的第三年（他30歲時才開始寫童話）。
但從這篇童話中可以看出，安徒生對社會的觀察是多麽深刻。他在這裏揭露了以皇帝為首的
統治階級是何等虛榮、鋪張浪費，而且最重要的是，何等愚蠢。騙子們看出了他們的特點，
就提出“凡是不稱職的人或者愚蠢的人，都看不見這衣服。”他們當然看不見，因為根本就
沒有什麽衣服。但是他們心虛，都怕人們發現他們既不稱職，而又愚蠢，就異口同聲地稱贊
那不存在的衣服是如何美麗，穿在身上是如何漂亮，還要舉行壹個遊行大典，赤身露體，招
搖過市，讓百姓都來欣賞和誦贊。不幸這個可笑的騙局，壹到老百姓面前就被揭穿了。“皇
帝”下不了臺，仍然要裝腔作勢，“必須把這遊行大典舉行完畢”，而且“因此他還要擺出
壹副更驕傲的神氣”。這種弄虛作假但極愚蠢的統治者，大概在任何時代都會存在。因此這
篇童話在任何時候也都具有現實意義。
識字課本
有壹個人替《識字課本》寫了壹些新詩。像在那些老《識字課本》裏壹樣，他也在每個
字母下面寫兩行。他認為大家應該讀點新的東西，因為那些舊詩都已經太陳腐了。此外，他
還覺得自己是壹個了不起的人。這本新的《識字課本》還不過是壹部原稿。它跟那本舊的壹
起立在書架上——書架上還有許多深奧和有趣的書。可是那本舊的卻不願跟這部新的做鄰
居，因此它就從書架上跳下來，同時把那部新的壹推，弄得它也滾到地板上來，把原搞紙撒
得遍地都是。
舊《識字課本》的第壹頁是敞開著的。這是最重要的壹頁，因為所有大大小小的字母都
印在它上面。壹切其他書籍不可缺少的東西，這壹頁上全有：字母啦、字啦——事實上它們
統治著整個的世界，它們的威力真是可怕得很！問題在於妳怎樣把它們安放在恰當的位置
上。它們可以叫人活，叫人死，叫人高興，叫人痛苦。妳把它們壹拆開，它們就什麽意義也
沒有。不過假如妳把它們排成隊——是的，當我們的上帝用它們來表達他的思想的時候，我
們從它們所得到的知識才多啦：我們簡直沒有力量把這些知識背起來，我們的腰被壓彎，但
是字母卻有力量扛起來。
這兩部躺著的書都是面朝上。在大楷字母A裏的公雞①炫耀著它的紅色、綠色和藍色的
羽毛。他挺起他的胸脯，因為他知道字母的意義，同時也知道他自己是字母裏唯壹有生命的
東西。
①歐洲書籍裝幀設計的習慣常常是把每壹本書的開頭壹個字母加壹番裝飾。壹般是在這
個字母周圍繪壹朵花或壹個動物。在丹麥的識字課本裏，A這個字母裏照例是畫壹個公雞。
當老《識字課本》跌到地上來的時候，他拍著他的翅膀，飛起來了。他落到書架的邊緣
上，理了理自己的羽毛，提高嗓子叫了壹聲，引起壹片尖銳的回音。書架裏的書在沒有人用
它們的時候，日夜老是站著不動，好像是在睡覺似的。現在這些書可聽到號聲了。於是這只
公雞就高聲地、毫不含糊地把人們對於那部老《識字課本》所做的不公平的事情都講出來。
“什麽東西都要新奇，都要不同！”他說，“什麽東西都要跑到前面壹步！孩子們都要
那麽聰明，在沒有識字以前就要會讀書。‘他們應該學點新的東西，’寫那本躺在地上的新
識字課本的詩人說。我知道那是些什麽詩！我不止10次聽到他讀給自己聽！他讀得津津有
味。不成，我要求有我自己的那套詩，那套很好的舊詩——X項下就是Xanthus！我
還要求有跟這詩在壹起的那些圖畫。我要為這些東西而鬥爭，為這些東西而啼叫！書架上所
有的書都認識它們。現在我要把這些新寫的詩讀壹下——當然是平心靜氣地讀！這樣，我們
就可以取得壹致的意見，認為他們不值壹文！”
A保姆①
壹個保姆穿著漂亮的衣服，
別人家的孩子由她來看護。
B種田人②
壹個種田人從前受過許多悶氣，
不過現在他卻覺得非常了不起。
“這幾句詩我覺得太平淡了，”公雞說，“但是我還是念下去吧！”
C哥倫布③
哥倫布橫渡過了大海，
兩倍大的陸地現出來。
①原文是Ammo。
②原文是Bonde。
③原文是Columbus。
D丹麥①
關於丹麥王國有這樣壹個故事：
據說上帝親自伸手來把它扶持。
“有許多人壹定以為這詩很美！”公雞說，“但是我不同意！
我在這裏看不出任何壹點美來！我們念下去吧！”
E象②
壹只象走起路來笨重得很，
但是他有壹顆很年輕的心。
F月食③
月亮戴著帽子不停地走，
月食才是他休息的時候。
①原文是Danmark。
②原文是Elephant。
③原文是?EormCrkelse。
G公豬①
公豬即使鼻頭上戴壹個鐵環，
叫他學好禮貌還是非常困難。
H萬歲②
“萬歲！”在我們這個人間，
常常是被亂用的字眼。
“壹個孩子怎麽能讀懂這樣的詩呢？”公雞說。“封面上寫得清清楚楚：‘大小孩子適
用的課本’。大孩子有別的書看，不需讀《識字課本》，而小孩子卻讀不懂！什麽東西都有
壹個限度呀！我們念下去吧！”
J大地③
我們的母親是我們遼闊的大地，
我們最後仍然要回到她的懷裏。
①原文是Galten。
②原文是Hurra。
③原文是Jord。
“這種說法太粗魯！”公雞說。
K母牛，小牛①
母牛是牛群中的老大娘，
小牛也能變得跟她壹樣。
“壹個人怎樣能對孩子解釋她們之間的關系呢？”
L獅子眼鏡②
野獅子沒有夾鼻眼鏡可以戴上，
包廂裏的家獅子卻戴得很像樣。
M早晨的太陽光③
金色的太陽光高高地照著，
並不是因為公雞剛剛啼過。
“我現在可要生氣了！”公雞說。“不過人們倒是把我描寫成為和好朋友在壹起——跟
太陽在壹起！念下去吧！”
①原文是KO，Kalv。
②原文是LCve，Lorgnet。“包廂裏的家獅子”是指作威作福的要人們。這
種人氣焰大，丹麥人把他們稱為“獅子”。
③原文是Morgensol。
N黑人①
黑人是永遠那麽漆黑，
他怎樣洗也不能變白。
O橄欖樹葉②
妳知道什麽樣的樹葉最好？
白鴿銜來的那片價值最高。
P腦袋③
人類的腦袋裏常常裝著許多東西，
時間空間的容量都不能跟它相比。
①原文是Neget。
②原文是Olieblad。“白鴿銜來的那片“葉子是指《聖經·舊約·創世記》第
五章到第九章中的那個人類逃避洪水的故事。上帝發洪水要淹死邪惡的人類。善人挪亞是壹
個唯壹被保留下來的人。他在方舟裏等待洪水退落……“他又等了七天，再把鴿子從方舟放
出去。到了晚上，鴿子回到他那裏，嘴裏叼著壹個新擰下來的橄欖葉子，挪亞就知道地上的
水退了。”見《創世記》第八章第十節。因此鴿子象征和平。
③原文是Pande。
Q牲口①
牲口是有用的好東西，
即使很小也沒有關系。
R圓塔②
壹個人可以像圓塔那樣沈重，
但他並不因此就能顯得光榮。
S豬③
妳切不要顯出驕傲的神氣，
雖然妳有許多豬在樹林裏。
①原文是Qvaeg。
②原文是Rundetaar?en；這兒特別是指哥本哈根的那個有名的圓塔，它現
在是壹個天文臺。
③原文是Sviin。
“現在讓我啼壹聲吧！”公雞說，“念這麽多的詩可吃力啦！壹個人也得換壹口氣
呀！”於是他啼了壹聲，簡直像壹個黃銅喇叭在吹。這叫人聽到怪舒服的——當然這只是就
公雞而言。
“念下去吧！”
T燒水壺，茶壺①
燒水壺雖然住在廚房，
但是它只對茶壺歌唱。
U鐘②
鐘雖然不停地敲，不停地走，
人卻是在“永恒”之中立足。
“這話說得太深奧了，”公雞說，“深得我達不到底！”
V浣熊③
浣熊把東西洗得太久，
洗到後來什麽也沒有。
①原文是Theekjedel，Theemaskine。
②原文是Uhret。
③原文是VaskebiCrn。浣熊是美洲的壹種動物。它總是把東西洗很久才吃。
X桑第普
①
“他現在再玩不出什麽新花樣了！”
夫妻生活的海中有壹個暗礁，
桑第普特別指給蘇格拉底瞧。
“他不得不把桑第普找出來湊數！事實上桑都斯要好得多！”
Y烏德拉西樹②
神仙們都住在烏德拉西樹下面，
樹死了以後神仙們也壹齊完蛋。
Z和風③
西風在丹麥算得是“和風”，
它能透過皮衣吹進身中。
①原文是Xathipe。她是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的妻子，壹個有名的潑婦。
②原文是Ygdrasil。這是北歐神話中的壹種常青樹，在它下面據說住著掌握人
類死生的命運之女神（Norn）。
③原文是Zephyr。
E驢①
驢子究竟還是壹頭驢，
哪怕它有漂亮的身軀。
D牡蠣②
牡蠣對世界沒有任何信心，
因為人壹口吃掉它的全身。
①原文是E?Esel。
②原文是Csters。牡蠣在歐洲是壹種貴菜，普通是生食，不加烹調壹口吃下去。
“就是這麽壹回事兒，不過事兒還沒有完結！它要被印出來，還要被人閱讀！它將要代
替我那些有價值的老字母詩而流傳出去！各位朋友們——深奧和淺顯的書，單行本和全集，
妳們有什麽意見？書架有什麽意見？我的話已經說完了，大家可以行動啦！”
書沒有動，書架也沒有動。但是公雞仍飛到大楷字母A裏面去，向他的周圍驕傲地望了
壹眼。
“我說得很好，我也啼得很好！這本新的《識字課本》可比不上我！它壹定會滅亡！它
已經滅亡了！因為它裏面沒有公雞！”
（1858年）
這也是壹篇童話式的雜文，通過公雞這個形象，諷刺了人間（也包括公雞自己）的某些
弱點，但說得很含蓄，充滿了風趣，而且簡潔。這種形式也是壹種創造。此文最先發表在
《新的童話和故事集》第壹卷第壹部。
牙痛姨媽
壹
小時候，姨媽給我糖果吃。我的牙承受住了，並沒有齲壞；現在我長大了，成了大學
生；她還拿甜東西來慣我，並且說我是壹個詩人。
我有詩人的某些氣質，但還不夠。我在街上走的時候，常感到自己走在壹個大圖書館
裏。房子便是書架，每壹層樓都是壹層擺著書的格子。裏面有流行小說，有很好的古老喜
劇，有各種學科的科學著作，有黃色讀物，也有品位高雅的書刊。這些書會引起我的幻想，
使我琢磨其中所含的哲理。
我有詩人的某些氣質，但不夠。很多人也壹定具有和我同樣的氣質，可是卻沒有掛著有
詩人稱號的牌子或系著有詩人稱號的領帶。
他們和我都得到了上帝的饋贈——壹個祝福，這對於自己來說是足夠了，但是要分給別
人，卻又太少了點。它像壹道陽光射來，充滿了心靈和思想；它像壹股芬馥的花香飄來，像
壹首熟悉卻又說不清來歷的曲子。
不久前的壹個夜晚，我坐在屋子裏，很想讀點什麽。但我既沒有書，也沒有報紙。這時
突然從椴樹上落下壹片新鮮的綠葉。風把它吹進窗子送到我跟前。
我望著葉子上的許多葉脈。壹條小毛蟲在葉脈上爬動，好像要徹底地研究壹番葉子。這
時我不得不想到人的智慧。我們也在葉片上爬，我們只懂得葉片，可是我們卻演講。我們談
論整棵大樹，根、幹和樹冠；這棵大樹包括上帝、世界和永恒，而我們對所有這壹切知道的
只不過是壹片葉子。
我正坐在那裏的時候，米勒姨媽來串門了。
我把葉子和上面的小毛蟲指給她看，把我由此而產生的想法告訴她，她的眼睛馬上亮了
起來。
“妳是個詩人！”她說道，“說不定是我們的最偉大的壹個詩人！如果我感受到了這
點，我進墳墓也就心滿意足了。從釀酒人拉斯姆森的葬禮後，妳的巨大的想象力就壹直令我
驚嘆！”
米勒姨媽說完，吻了我壹下。
米勒姨媽是誰，釀酒人拉斯姆森又是誰？
二
我們的孩子們把母親的姨媽叫做姨媽，我們沒有叫她別的稱呼。
她給我們果子醬和糖吃，盡管這些東西對我們的牙齒破壞很大，但是看到可愛的孩子，
她的心就軟了，她說道，要是拒不把他們十分喜歡的糖果分給他們壹些，那該是多殘酷的事
情。
所以我們十分喜歡姨媽。
她是壹個老小姐。據我的回憶，她總是那麽老！她的年歲是沒有變化的。
早些年她常常牙痛，總是說她的牙疼。於是她的朋友，釀酒人拉斯姆森便很風趣地管她
叫做牙痛姨媽。
晚年他不釀酒了，靠吃利息過日子。他常去看姨媽，他比她年紀大。他壹顆牙也沒有，
只有幾個黑黑的牙窟窿。他小的時候，吃的糖太多，他這麽對我們的孩子說，說我們將來也
就會像他那樣。
姨媽小時候很明顯從來沒有吃過糖，她的牙漂亮極了，雪白雪白的。
她也很愛惜她的牙齒，釀酒人拉斯姆森說她睡覺時不帶她的牙！
他這是壞話，我們孩子們都知道。但是姨媽說，他不是那種意思。
壹天早晨，吃早飯的時候，她講了她夜裏做的壹個可怕的夢：她的壹顆牙齒掉了。
“這就是說，”她說道，“我失去了壹個真正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
“若是掉了壹顆假牙！”釀酒人說道，微微笑了壹下，“那只能說妳失去了壹位假朋
友！”
“您真是壹位壹點禮貌都不懂的老先生！”姨媽生氣地說道。以前，我從來沒有見過她
這樣生氣。
不久後她說，那只是她的老朋友逗趣的話。他是世界上最高尚的人，他壹旦死去，便會
變為上帝的壹個小天使。我對這種變化想了很久，我想，他的新形體我是不是還認得出來。
在姨媽還年輕，他也年輕的時候，他向她求過婚。她猶疑了很久，老是不動。坐著不動
的時間太長了，結果她成了老姑娘，但始終是他忠誠的朋友。
後來，釀酒人拉斯姆森死了。
壹輛豪華的靈車拉他去了墓地。後面跟著壹大群戴勛章穿制服的人。
姨媽穿著黑色的喪服，帶著我們這些孩子站在窗子前。在場的孩子，只少了壹星期前鸛
給我們帶來的那個小弟弟。靈車過去了，送葬的人也過去了，街上空了。姨媽要走了，但我
不願意。我等著釀酒人拉斯姆森變成天使；妳們知道，他現在已經變成了上帝的有翅膀的小
孩了，他壹定會出現的。
“姨媽！”我說道。“妳信不信他現在來了！要不然就是在鸛給我們再帶來壹個小孩的
時候，它把拉斯姆森天使也給我們帶來。”
姨媽完全被我的幻想驚震了，說道：“這孩子會成個大詩人！”我上學期間，她壹直重
復這句話。是的，甚至後來我參加了向上帝表示堅信的儀式以後，到了大學生年齡的時候也
這樣說。
不論是“詩痛”方面還是牙痛方面，她都是我的最體貼的朋友。妳們知道，這兩種毛病
我都愛犯。
“只管把妳的想法寫下來，”她說道，“把它們塞進抽屜裏。讓·保羅①就是這麽做
的，他成為壹個大詩人。可是說實在話，我並不喜歡他，他不能使妳激動！妳要讓人興奮、
激動，妳能使人興奮、激動的。”
和她談了這番話後的第二天夜裏，我躺在床上，渴望著想成為姨媽在我身上看到和感到
的那個偉大的詩人。我患了“詩痛”癥！不過更可怕的是牙痛。它把我折騰得要死，我成了
壹條亂滾的小毛蟲，腮幫子上襯著草藥袋，貼著斑蝥膏②。“我能體會得到！”姨媽說道。
她的嘴角上掛著壹絲痛苦的微笑；她的牙齒雪亮。
不過，我要在我和姨媽的故事中開始新的壹章。
三
我搬到了壹個新的住處，已經在那裏住了壹個月。我和姨媽談到這件事。
“我住在壹個安靜的人家裏。這家人不理睬我，雖然我拉了三次門鈴。要說明的是，這
真是壹座驚險屋，裏面充滿了風雨聲和人喧聲。我就住在大門樓的上面；車子駛進來或駛出
去的時候，墻上的畫被震得抖動起來。大門也嘭嘭地響，屋子搖得厲害，就像是地震壹樣。
若是我躺在床上，那種搖晃便會波及我的全身；不過這會使我的神經堅強。刮風的時候——
這個國家總是刮風，窗鉤子搖來晃去，碰在墻上丁丁當當。每次刮風，鄰居院子的門鈴都要
響起來。
我們這些住戶是分批回家的，而且總晚到深夜。住在我樓上的那位房客，白天教巴松管
課，回來最遲。他回來後，總要穿著打了鐵掌的靴散步，步子沈重地來回走壹會兒才肯躺下
睡覺。
窗子不是雙層的，但是有壹塊玻璃被打碎了，女房東用紙糊上了破窗戶，可是風依舊從
縫裏吹進來，而且發出牛虻似的鳴叫聲。它是催眠曲。待我終於睡著了以後，沒有過很久我
又被公雞的啼鳴喚醒了。——住地下室的那個人在雞籠子裏養的公雞母雞報著信，早晨快到
了。那些矮小的挪威馬，它們沒有馬廄，它們是被拴在樓梯下沙洞③裏的。它們身子壹轉動
總要碰著門和門檻。
天亮了。看門的人和他的家人住在閣樓上，現在咚咚地走下樓梯；木拖鞋呱達呱達地
響，大門砰砰地撞著，屋子搖晃起來。等這壹陣響聲過去之後，住宿在樓上的那個房客又開
始作早操了。他每只手舉壹個很重的鐵球，可又托不牢；鐵球壹再落到樓板上。這時，樓裏
的學童該上學了，他們壹路喊著跑了出去。我走到窗前，打開窗子，想透透新鮮空氣。如果
住在